和平日报, 2021年4月29日,杨珍英,女,印尼归侨,现年74岁,退休前任职于三明外事侨务办公室。
每个人都珍藏着童年的欢乐,我在印尼海边度过无忧的童年时光。儿时的点点滴滴已装进美丽的五彩贝壳,串成一个圆,挂在岁月枝头,迎风摇曳。尽管岁月流逝,可海边的趣事时常萦绕在我心中,儿时小伙伴的身影依旧清晰可见。袅袅升腾的思绪挥之不去,那情景仿佛就在昨天……
1
19世纪末20世纪初,中国沦落为半封建、半殖民地国家,国势趋弱,民生凋蔽,社会经济更为萧条;加之连年灾荒,人民流离失所。我父亲祖籍在广东梅州,他就出生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。父亲年轻时,由于生活无着落,只好远走他乡,外出谋生。后来被人贩子卖“猪仔”到印尼当劳工,父亲是贫苦的农民,出国时身无分文,在异国他乡谋生只能是靠出卖劳力维持生计,生活十分艰苦。几年后,他凭自己的努力,积攒了一些积蓄,在印尼苏门答腊邦加文岛购置房屋,并经营一家食杂店。不久,娶美丽大方的母亲为妻,开始过上安定的生活。
我于1947年降生在印尼邦加岛文岛市。在朦胧的记忆中,我家坐落在岛上最繁华的一条街,家紧挨着街道,前面是店铺,后面是住房。我家前面不远处就是“十五间”,大姨就住在“十五间”附近。从懂事起,我就经常到大姨家玩耍,记得大姨家前面有一条大河,房子就建在河边,大姨家门前经常有好多人在钓鱼。隔着那条大河,再前面就是蔚蓝浩淼的大海。那时,我经常吃住在大姨家,伴着太阳东升西坠,伴着大海潮起潮落。远处对着小木屋有座灯塔,晚上灯塔的光茫熠熠闪烁,照耀着辽阔的大海,指引着晚归渔船。那一闪一闪地红光也照在大姨家的窗子上,每当这个时候,我是枕着波涛进入梦乡……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,清晨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碧海蓝天,有海鸥在碧空中翱翔,有白云在蓝天上写意。大海一望无际,波澜壮阔,雪白的浪花击打着礁石,海天相接处的几艘轮船和蓝天上的朵朵白云,更为这雄伟壮丽的景色增添了几分动感与活力,那是一幅多么令人惬意的大图画!
2
那时我还小,对大海没有什么深刻的认知,只依稀记得海滩是我儿时嬉戏的“乐园”。白天我和小伙伴们几乎都是嬉耍在海边的沙滩上,吹着海风、看着浪涌、听着涛声、伴着潮汐,度过了学龄前闲暇美好的时光。有多少欢声笑语荡漾在蓝蓝的海水中,有多少收获满足来自那软软的海滩上。童年的记忆中,海边的趣事占据了很大部分。
我家所在的那条街口,住的几乎都是华人。那时,我就与邻居家几个华人的孩子一起玩,经常和他们在海滩上“打成一片”。天一亮,我就约着小伙伴一起来到海边玩耍。刚一到海边,我就立刻兴奋起来,不管三七二十一,甩掉鞋子,脱去外套,光着小脚丫,欢呼着扑向大海的怀抱中。我们在水里嬉戏打闹,玩得好开心!在水里玩累了,我们从水里钻出来,抖掉身上的水珠,在沙滩上做游戏。一会儿追逐,一会儿把小伙伴用沙埋起来,一会儿拣贝壳。那五光十色的贝壳真让我眼花缭乱。我们把这些美丽的贝壳拣起来放进口袋里,直到满了为止。
有时,我们会在退潮后的泥滩上寻找小螃蟹。小螃蟹的颜色跟泥滩的颜色差不多,很难发现。但退潮后的泥滩上会出现许多小洞,我们知道那就是螃蟹的“安身”之处,当我们发现了小洞,就会舀来海水,轻轻地灌了进去,再用树枝用力地搅动,没多久螃蟹就钻了出来,我们就赶紧用手捂住它。大多数时候,螃蟹会机灵地逃跑,我们紧追不舍,直至捉住它。有时螃蟹也会从我们的小手中溜走,但我们从不泄气,继续寻找追赶。每次捉到螃蟹,我都异常兴奋,我会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:“捉住了一只!”这时,小伙伴们都凑了过来,想看看这只“俘虏”螃蟹。我用两只手捧住,生怕它趁机跑掉。小螃蟹就在我的手指间使劲地蹬,好痒啊!“啊!”我突然尖叫起来:“小螃蟹夹住我的手了,好疼啊!”我即使被夹疼了,也不肯丢掉它。那时,收获的欣喜溢于言表。
3
每当海潮退后,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刻。我们在退潮后的海滩上疯跑,随处可见附在礁石上的各种生物,这是我和小伙伴们极其喜欢玩的。记得有一种叫做“海葵”的动物,有着长长地触角。人们刚一触到它时,它就会立即将一股很强的水流喷向你,同时自己也缩成一个圆圆的“海绵体”附在礁石上一动不动,任凭你用尽各种办法,也不能把它和礁石分开。
最奇妙的要属在海滩上发现鳄鱼“排队”晒太阳的场景。那时,海滩上偶尔会出现无数鳄鱼,虽大小不一,但列队规整有序。并排在沙滩上休憩的鳄鱼,有时会追逐嬉戏,相互追赶。只见许多鳄鱼在那片刚裸露出来沙滩上蠕动,硕大笨重的尾巴横扫着细细的沙滩,在海风的吹拂下,瞬间沙滩上刮起了淡淡的“沙雾”来。这可是我与小伙伴们最想见到的景象,比在电影里看到的鳄鱼场面还要壮观有趣。
夕阳下,海浪轻轻地拍打着岸石,银色的沙滩上,老人们在礁石附近捡着海带、或砸牡蛎用小盒装起来,小孩则在海边嬉戏着、奔跑着;那时的海水清澈无比,海鸟在头顶盘旋着,不时的阵阵鸥歌,那种感觉令人无比惬意。暮色降临了,我们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海边,这也是我们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,因为我们带着几多收获、几许笑声回了家。
4。
学龄前的童年时光伴着欢乐悄然而逝,不知不觉我到了上学的年龄。小学时,我在印尼邦加文岛一所华侨学校就读。上学后,每到暑期,我就到外祖母家玩。我外祖母家在乡下,但靠近城郊。我清楚记得,外祖母家庭院种有好多高大的榴莲树。庭院面积不大,栽有菠萝、香蕉、番石榴等果树,把庭院掩隐在一片葱茏馥郁中。尤其是那些榴莲树,更是枝繁叶茂,将外祖母家装扮得生机勃勃、碧绿无比。那时,我一到外祖母家,就和表弟表妹在这树边跑来跑去,你逮我来我逮你,玩得不亦乐乎。后来,我们发现这几棵树上长出了一些拳头大、外面还带刺的绿绿的东西。因为没有见过,都很是好奇,便常常在树下昂头望着挂在树上迎风摇曳的着果子,揣摩着这是什么果子?这时,慈祥和蔼的外祖母发现了我们的好奇,过来告诉我们:“这是榴莲!一种很好吃的水果!”知道榴莲可以吃,我就天天盼望着它快点长大,也更经常到外祖母家了。
偶尔夜间,榴莲树旁有“扑通”、“扑通”的声响,我们知道那是成熟榴莲掉下的声音,一听到这声音,我们就会一骨碌起床,兴冲冲去捡榴莲果。
5
我父亲很早就过逝了,母亲靠经营食杂店维持我们一家生计。母亲虽目不识丁,但通情达理、善良能干。她把食杂店打理得井井有条,生意做得风风火火。她讲得一口流利的印尼语,为人热情大方,不管是华人还是印尼当地人,都对她赞誉不绝。我记得身边最亲的人是母亲、外祖母,还有小姨和舅舅。1960年,印尼开始“排华”,不加入印尼籍就不让华人做生意。母亲不愿加入印尼籍,同时为了完成父亲生前回国的遗愿,她就携带我几兄妹、两个姨姨、一个小舅舅和外祖母回国了。
回国后,母亲服从分配到了泉州双阳华侨农场,我进了泉州中学继续读初、高中,一直到读大学,我都享受国家对归侨子女发放的奖学金。1968年,我大学毕业,响应党的号召,带薪到明溪盖洋雷西大队插队,担任雷西大队小学老师。后来调到盖洋中学任教。
1982年,先后在三钢小学、三明师范附属小学教书。翌年,调到三明侨办工作,由于我出生在海外,对华侨、归侨有着特殊的感情。我对侨务工作极其热心,得到组织的充分肯定,多次被国侨办、全国侨联评为“全国归侨侨眷先进过人”,被省人事厅、省侨办评为“福建省侨务系统先进工作者”等称号。我在侨务部门一干就是20多个年头,直至2007年退休。
儿时,我与家人住在邦加文岛市,听着大海的歌声成长,海浪、海滩、舢板、渔民那一切一切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。每当在影视作品里看到孩童在沙滩上跚跚学步,小孩子在海边嬉戏镜头,更会撩拨起对童年的缕缕思绪。我已经远离大海了,但大海仍是激荡于心中永不停息的波涛。多少次徘徊梦中,会惊诧自己仍在海边嬉戏,无以言说的情感滴滴撒在银色的沙滩中,心里一直想念着大海,那是我的摇篮,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。
(雨林编辑,来源:来源:中国新闻网 杨珍英/口述 连传芳/撰文)
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