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平日报,2023年6月28日 , 几年前从香港回印尼万隆游玩,安排我们旅程的老同学光哥,带我们到以前我们居住的老家看看,其实我们的老家早在三十多年前已经卖给别人了,而且当年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居住的父母亲和祖母,都先後去了天国,剩下的就是我们三姐弟,现在都在汽车上,一起回来看看这已是别人的家的老家。
这几十年来,我们去过好几次万隆,每次总会来这里看一看,缅怀一下小时候的欢乐,毕竟我们漫长的童年和少年,都是在这里渡过的。这里留下了太多儿时的记忆,叫我们怎能不挂记它呢。
我曾经追寻自己的记忆,把儿时记得的事物,一幕幕地让它们在我脑海中显映出来,追寻到的最早的记忆,大概是三岁时的事,就是在这个家,我在家门口,看见一辆用马拉的大货车,父亲指挥工人搬东西,那是我们在搬家,搬进我们现在看的这个老家。
当时这老家的後院,靠後面围墙边,种了一列香蕉树,还有一棵好高大的酸子(羅望子)树,树上很多毛虫,常常掉到地上。宽广的後院成为我们小孩子的玩乐天堂,玩跳飞机丶捉迷藏丶踢橡皮球丶赛跑等等。
後来香蕉树和酸子树都被砍掉了,后院建起了一座很大的厂房,我们的老家变成前居后厂。这厂房里,曾经生产过男人用的头发腊和女人用的头发油。也生产过威化饼乾和类似鱼皮花生的花生产品。
院子变小了,在院子中心搭起一座鸽子屋,养了一群鸽子,在养鸽子的过程中,我和弟弟得到许多乐趣。
在与这老家有关回忆的片段里,最多的是母亲忙碌的影像,或在厨房烧菜,或在饭厅用缝纫机为全家做过年的新衣服,或打扫卫生,等等。另外也看见晚饭后,父亲和我及弟弟下象棋,或者听父亲讲故事,印象最深的是讲封神演义姜太公的故事。我还看到自己在饭桌做功课,有时卷缩在客厅沙发的一角,聚精会神地看《少年文艺》。到年纪略大一些,就看《铁道游击队》《青春之歌》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等等。这些书陪伴着我成长。
高中毕业后不久,我就结束了在这个老家的生活,进入我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了。
这些都过去了,不谈也罢。
光哥停好了车,问我们要不要去按门铃到里面看一看,他说现在的屋主是我们小学时代的同校同学。我说不用了,房子改建过了,我不想破坏我印象中老家的格局,不看为妙。
我和弟弟下车在路上漫步,阵阵凉爽的微风轻抚我们的面颊,好生舒畅。这里就是当年我们和邻居小孩子们一起玩耍的街道,也是当年我们的快乐源泉之一。那时候这条街是掘头街(尽端路),离我们的家五间屋子之外,街道就终止了,接下去是田地和茅屋,所以很少车辆来往。我们在路面上用粉笔划线玩游戏。有时把人分两批,以橡胶圈为枪,以纸条卷成实心筒作子弹,玩战斗游戏。总之,整条街都成为我们的玩乐场地。我们也常在屋前空地上斗鸡丶弹玻璃球游戏、弹吉他唱歌、谈天说地……
这条街留给我们的记忆是很温馨和快乐的,和我们一起玩的小伙伴们,大都已迁走了,不知他们现在怎样了,他们之中一部分是几代侨生(几代前的祖先由中国迁来),他们不会讲华语,但保留中国人的姓名和一些习俗。另有一对兄弟,其父是伊朗人,母亲是爪哇人。有一个和我同年的小伙子是荷印混血儿,还有一个是印尼峇达族少年,他父亲是上尉军官。我们之间的种族、文化背景,以致于宗教信仰虽不相同,但我们在一起时,讲着当地的顺达(Sunda,选达)语,相处融洽,玩得开心,以致到现在,我还会想念他们。
我和弟弟慢慢走到昔日的掘头路尽头,现在是有路直通出去了,以前的田野和茅屋,变成了柏油路和洋房。
我们折回头打算走回我们的汽车那边,走了两步,前面不远处停下了一部汽车,走出了几个人,其中一个身材肥胖的老妇人,和我打了个照面,我心中一震,怎麼這麼面熟!但這不可能呀,这位是印尼老妇人,我刚来两三天,还没有认识本地人呢。这时他们都走向门牌5号的洋房,这是当年和我一起玩的峇达族朋友的家。这时听到走在后头的男士叫了一声:“卡尔町”,刚才那位老妇人停步回头回应。我突然心中一动,对了!
我想起了當年峇达少年的姐姐就叫卡尔町。当时我觉得她很漂亮,每当她出来看我们玩耍时,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偷望她,那时我不过是一个少年,也许刚刚到情窦初开的年纪,对她有一些好感,说得再重一些,勉强可以说是暗恋吧。当时她是苗条美貌的女孩子,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看我的时候,我觉得魂都会给她摄去似的。眼前这位妇人,从脸形轮廓上看,她以前应该也是好看的人,但她真太肥胖了一些,怎麽会是卡尔叮呢?不过回想当年卡尔町的母亲,比眼前这位妇人还胖,这么说来,当年美丽的卡尔町,演化成眼前的妇人,也是可能的呀。
走回我们的汽车边,看见老伴正在给老家拍照,望着到现在还那麽苗条和美丽的她,我心想,一切天注定,感恩!
我们都上了汽车,我回頭望望老家,又望了望那门牌5号的房子,心想,缘分终了,就得放下。
别了,老家!别了,卡尔町!
(雨林编辑, 作者 黄梅麟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