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平日报,2023年7月31日 , 吴文渊和妻子温美兰都是印尼归国华侨。
吴文渊的父母在新中国成立前下南洋讨生活,客家人浓重的故乡情结让他们一直有一个观念要把子女送回国来。因此,吴文渊虽然出生在印尼万隆,但从小就受到来自父母的爱国主义熏陶。
“他们当时很关注国内的消息,也会跟印尼的邻居讲新中国成立了。那时候我家旁边有个电影院,还放了一部电影叫《百万雄师下江南》。”
1955年,亚非会议在万隆召开,周恩来总理的翩翩风度在吴文渊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1960年,印尼开始排华,印尼总统出台10号法令,限制华人的经商区域,驱逐华人。于是一股回国热潮在华人中间掀起,“那时候学校里面不读书了,到处摆满了行李,大家都准备回来。当时心里憋着一股子气!”
当时从印尼回国要签十个手印,承诺从此之后再也不回印尼。年轻的吴文渊心里憋着火,“想用这个(理由)不让我们回国,我们偏要回!”
4月26日,吴文渊乘上荷兰的芝万宜号商船,踏上了回国之路。
相比之下,温美兰的家庭在印尼扎根的时间更长。从落脚印尼的那代人算起,温美兰已经是第四代华侨了。“我们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中国人,家里一直保留着国内的年节风俗。”温美兰介绍说,“我也是长大之后才知道,家里的叔公很早就开始支持解放区,后来也支持过抗美援朝。”家庭的影响加上印尼排华的行动,让温美兰在1960年12月踏上回国之路。
吴文渊至今还记得在码头告别父母的画面,当时我和同学一起在雅加达上船,上船前我们一起唱歌“再见吧爸爸妈妈,别难过莫悲伤,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!”
在海上大约过了一周,吴文渊和同学们一起到达深圳。“我们以前在家里吃得都比较好,在船上就给我们吃鱼,我们觉得不好吃,还把鱼扔大海里。然后到九龙的时候就有一个香港的船员告诫我们,不要倒了,你们到国内就没东西吃了。”
1960年,正是中国经历三年自然灾害的开始,国内的物资收紧,开始限量供应。但这些情况,对于还没踏上国土的吴文渊来说并不清楚,船员的话,他没有放在心上。
直到后来因为粮食短缺,吴文渊在补习学校里吃“双蒸饭”,真的体会到填不饱肚子的日子,但他仍不觉得苦。
他笑着说:“我当时甚至写信叫我妹妹回来,虽然条件艰苦,但我总觉得祖国有一股朝气,充满了希望。”
回国后,吴文渊经北京华侨补习学校转福建泉州华侨大学完成学业,毕业的时候“文化大革命”已经开始,他被分配到上海骊山中学任教。
“那段时间,因为有些人对侨务政策不理解,所以认为我们有海外关系的都是有问题的。”在动荡的岁月里,吴文渊也曾经有过迷惘和挫折,那段日子他过得战战兢兢。
“从华侨大学分配到上海的有27个人,那时候有些人就选择回到我国香港,也有的再从香港回到印尼。”看到同伴们的选择,吴文渊决定留下来,“我当时想虽然有波折,但这些是家里的事情,不要去计较,而且我也放不下我的学生。”
在上海,他遇到了温美兰。
温美兰回国后在上海生活,高考的时候因为肺结核没有考上大学,转而被安排到仪表局下的一个单位工作。
“那时正好‘文化大革命’,我进厂之后,就是跟着师傅们一起干活。他们怎么干我就怎么干,要加班干到晚上或者要力气活,我都不落后。”对温美兰来说,在厂里被平等地对待给了她强大的安全感和归属感,“他们没有嫌弃我,我很高兴。”
在这里人和人之间完全平等,没有上下级之间的鸿沟,我们加班,领导也一起加班。最困难的时候,我们吃什么,领导也吃什么。
吴文渊在谈起自己政协工作经历的时候,发出了同样的感慨:“就在政协里面讲话,可以畅所欲言,即使讲错了也不会被追究。这说明我们的党是一个是能够听到各种声音的党,什么是好的,什么是不好的,怎么调整,它都能兼听包容。”
身处这样的国家,吴文渊和温美兰满怀自信,在自己的岗位上勤劳耕耘。
吴文渊在讲台上传道授业,从初中数学教到高中数学,临退休的十年时间任教高三毕业班数学课。多年来,他培养的学生里有进入国家安全局工作的,有的成了医生和工程师。
温美兰工作认真细致,要求把每一道经手的工序都琢磨得清楚明白。
“她做事认真,所以每次逢领导来检查工作,上机的操作都叫她去。”吴文渊不无自豪地介绍妻子的工作表现。
温美兰说:“我以前对数据很敏感,什么数据看一眼就记住了,厂领导也对我很放心,后来渐渐地愿意把很多事情都交给我。”
温美兰曾分配到仪表局下面的一个保密厂工作了六年,她被分配到贵金属车间下面一个小组,专门加工贵金属产品。车间里有一个金库,上了两把锁,其中一把温美兰保管,“当时年轻不知利害关系,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怕,万一出事怎么办。”温美兰说。
靠着认真负责,吃苦肯干的劲头,温美兰被评为单位的“五好”职工和“三八”先进工作者。当时正值“文化大革命”,这荣誉的到来出乎她的意料。“在那时候,归侨有海外关系,像我这样的归侨,一般别人不敢给提名。”
但也正是这样的鼓励和荣誉,让温美兰再次感受到身在祖国的平等和归属感。
1982年,因为中国和印尼恢复邦交,吴文渊的母亲回国来探望儿子。时隔22年,母亲见到吴文渊的第一句话就是,“早知道这么久见不着,当初就不放你回来了。”从此之后,两地的亲人之间才开始慢慢恢复联系。
吴文渊说:“我们还是经常跟印尼那里的亲友联系的,因为有些话由官方口径说,他们不一定很相信。但是我们就在当中起到一个桥梁的作用,我们说,他们就容易信。”
有了这层信任,大家的合作往来才会逐渐加深。20世纪90年代初,国家开放,要招商引资。当时吴文渊正担任长宁区政协委员,为了配合国家发展,他和同事们在其中穿针引线,为华侨资本的引入牵线搭桥。
2002年,上海直飞雅加达航线通航。吴文渊乘坐第一班通航班机(鹰航处女航)去印尼探亲,飞机上因为没有印尼语的翻译,在发飞机餐的时候,吴文渊还主动帮忙做了一次翻译。在他看来,这种良好的沟通是促进彼此了解的重要手段,也是让身在海外的华人了解国内真实情况的重要窗口。
“反正现在,我们跟印尼那边有来有往,我们也会常跟他们说说中国的‘一带一路’啊,发展变化呀。”吴文渊说,“慢慢地,海外的人就会知道,中国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取得了辉煌成绩,友善邻邦,共同发展,使他们对共产党产生好感。而我们的很多亲友,当时加入印尼籍是为了生存,他们心里还是向着祖国的。所以我们要多跟他们交流,这是一个良性循环。”
吴文渊、温美兰夫妇感慨地说:“年轻时为建设新中国理想回国,现祖国已繁荣昌盛,也有我们添加的一砖一瓦,同时要感谢党和政府多年来的照顾。”